我不习惯一个人面对它，尤其是发现黑子一路上过分的颠簸是因为受伤后，就更不会喘气了，我能感到黑子后腿在抖。骸鼻用俩窟窿打量我们，新的窟窿已经不颤了，比旧的那只更阴森，审时度势，它很快有了主场作战的优越感，它发出一声唿哨，隐隐地，远处立时传来零散的啸叫，继而此起彼伏，好在这时候，琵琶声响了。
急促的琵琶声从墙根处响起，是罗婷，浑身是土，头发散乱，像靠在酒馆门口等敌人放马过来的西部牛仔，只是没叼万宝路。琴声乱糟糟的，啸叫声被琴声压住，没了刚才的势头。而骸鼻，开始蹦迪一样扭动身体。但扭动的不只是骸鼻，黑子也四蹄乱捣，头摆个不停。我忽然一阵恶心，跪在地上干呕，呕得气都喘不上。罗婷在我眼前模糊了，她眼神里似乎有一丝焦虑，但她垂下眼帘，继续弹她的混账琵琶。有一阵，我觉得旁边有个民乐团，七个罄八个钹九个铙钹响成一片，后来才意识到那压根儿就是缺氧造成的耳鸣。我像被扔到岸上的鱼，水就在旁边，我却只能干看着。那是我第一次，恐怕也是最后一次，恨罗婷。我恨她，是她的琵琶扰乱了我的神经，她还把氧气夺走了，丁点儿不给我留！眼前一片漆黑时，我清清楚楚地恨着罗婷。
起初，我看到两团巨大的重影，我努力对实焦距，双方像两军阵前的猛将打在一起，不知战了多少回合。黑子正死命咬着骸鼻的一根肋条骨，脚踩着琵琶碎片。我看不见罗婷，骸鼻甩掉黑子，袭击它后臀尖，骸鼻的肋骨里伸出只胳膊，罗婷的小细手从里头掰着肋条骨。
氧气和力气又回来了，我躲开骸鼻刺来的骨头，不知怎地蹦到骸鼻身上，抓住那胳膊，罗婷也紧紧抓住我，身后是黑子痛苦的咆哮，血溅到脸上，耳朵眼里也溅了进去，封上了耳孔，顺着耳垂往下流。
骸鼻的骨头像冰，我的手跟骨头冻在了一块儿。罗婷的另一只手猛地从骨缝里伸出来，努力掰开我粘着骨头的手指。骨缝间，我看见了一个近乎透明的物体，那物体似乎注视着我。那是罗婷，我把她攥得更紧了，那手臂似乎越来越细小，越来越没形状，罗婷要融化了，在一片乱糟糟的声音里，我听到她说，对不起。
我抓住左边的一根细些的骨头，用尽全力往外掰，这身肉不是白长的，骸鼻弯下了身。紧接着，什么东西缠住我脖子，天灵盖一阵刺疼，我以为脑浆子要出来了，但我被甩开了。甩下来后，我才看见骸鼻身上还有个人，他一只胳膊跟刚才罗婷要拔下的骨头缠在一起，下来的时候，缠住办膊的骨头簇簇下落。
罗冽慢慢活动了一下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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